春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运动场上,塑胶跑道上蒸腾着细小的热浪。我站在第四棒的位置,右手紧攥着接力棒,掌心被汗水浸得发烫。远处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像海浪般涌来,混合着广播里"最后三棒准备"的播报,让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。
三天前接到接力队通知时,我正在整理书桌上的物理试卷。班主任把刻着"三班接力"的队牌拍在我面前:"小林,你跑得比体育委员还快。"玻璃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我望着掌心的汗渍,突然想起去年校运会摔在跑道上的狼狈模样。此刻钉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里,仿佛还夹杂着那个夏天膝盖蹭破的草屑。
赛前训练变成高压冲刺。我们每天放学后留在空荡荡的操场加练,夕阳把六个人影子拉得老长。队长阿杰总在交接棒时故意放慢脚步,让我的鞋带被草屑勾住。"别怕,"他往我手里塞了根火柴,"这可是能点燃的。"其他队员在旁边笑闹着,只有我盯着他指缝间被烟头烫出的水泡。当第五次交接失误后,阿杰突然把接力棒塞进我手里:"跑你的。"风掠过耳际,我听见自己说:"好。"
比赛开始的哨声刺破空气时,第一棒的小雨像离弦的箭。我站在起跑线后,看着她马尾辫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,突然想起物理课上的平抛运动公式。接棒瞬间,她手腕翻转的力道精准得像秒表指针,接力棒传递的触感如同电流窜过脊椎。第二棒阿杰在弯道超车时,我听见看台上爆发出惊呼,但他的步频始终保持着稳定的180步每分钟。
冲过第三棒交接区时,我闻到了跑道旁玉兰花的香气。第三棒小美突然踉跄了一下,接力棒擦着我指尖飞向观众席。广播里传来"三班队员掉棒"的惊慌播报,看台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蝉鸣。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嘶吼,像野兽般扑向散落的橡胶棒。弯道超车时,小美正蹲在跑道边捡接力棒,我冲过去把橡胶棒塞进她汗湿的掌心:"接着!"她踉跄着继续奔跑,我则在最后五十米猛然加速,风声灌满耳朵,终点线在视网膜上逐渐放大。
冲过终点时电子屏显示4分28秒,比去年冠军快了整整两秒。我们瘫坐在草坪上,看着阿杰用火柴点燃了接力棒,跳动的火苗在暮色中忽明忽暗。小美红着眼眶把队牌塞进我手里,上面还沾着接力棒掉落时蹭上的草屑。远处不知谁打开了音响,校歌的旋律混着汗水滴落的声音,在渐凉的晚风里轻轻摇晃。
收拾器材时,我摸到掌心交错的五道接力棒痕迹。物理老师曾说过,摩擦力是运动中的阻力,但此刻这些痕迹却像年轮般清晰。原来真正的接力不是单纯传递速度,而是让每个微小的失误都成为集体重心的支点。当最后一棒冲过终点时,我们都在证明:有些比赛从不在赛道上结束,而是当接力棒化作记忆里的火种,那些共同奔跑的瞬间,便永远定格成青春的标点。